這個極度忙碌的學期裡,我一直期待著觀賞每一場精彩的演出,剛完成一場,仍未玩味個夠,就想著一兩個星期後的另一場音樂會或歌劇。這兩個月我聽音樂會的頻密程度,好像這裡在舉行甚麼藝術節一樣,簡直吃不消。但我仍然不停搜索附近有甚麼可看的演出,那種飢渴,連我自己也吃驚。
與此同時,我發覺自己再不能在家中得到聽唱片的樂趣了,原因是沒有時間專心去聽音樂。每天都在趕死線,要有足夠的睡眠,等於沒有時間聽音樂、運動、練琴、閱讀,哪來心情?但我仍經常跑到市立圖書館借唱片,大疊大疊的借回來燒了再算,總希望有天會品嚐它們。結果是我連自己借過甚麼也不記得,數天前在亞馬遜訂了意大利四重奏演奏舒伯特的弦樂四重奏唱片,第二天才發覺自己已經在圖書館借過,匆匆取消訂單,幸好那邊仍未寄出,不用付錢。我借和買唱片的頻密,已接近病態了。
也與此同時,我沒有時間去思想自己每天在幹甚麼。很多時候都告訴自己,事情來了才算吧。昨晚聽大學合唱團演出孟德爾頌《以利亞》的時候,我才意識到自己最近為甚麼這樣喜歡坐在音樂廳裡──在家中我不能放下手頭的工作專心聽音樂,因此到音樂廳裡坐是我可以完全拋開其他煩惱進入另一世界(逃避現實?)的藉口。
這個「另一世界」不單指音樂世界。以往我聽音樂的宗旨是做足準備,對樂曲有基本的認知,但現在已做不到了。港樂藝術總監艾度迪華特接受蘋果日報記者訪問時說:「能安詳地在音樂廳睡一睡也是好事。」雖然我坐在音樂廳裡未至於睡覺,但因沒有準備,對不熟識的樂章時有靈魂出竅,所以「另一世界」也指自己的內心世界。在音樂廳裡我會思想音樂,也會思考「我在幹甚麼」的問題,這段兩至三小時的時間,是我稍為鬆弛神經的良藥。
昨夜獨自觀賞了孟德爾頌的《以利亞》,算是捧了兩位姊妹的場。沒有多作準備,只是音樂會開始前稍為閱讀了場刊的介紹。該神劇以猶太先知以利亞的事蹟為基礎,敘述他如何使寡婦的兒子復活、與巴力先知角力、求雨及退到何烈山與神對話。場刊提到孟德爾頌處於浪漫主義剛起步的時候,仍深受古典風格影響,而孟德爾頌亦對巴哈的音樂有深入的認識,因此《以利亞》的風格揉合了巴洛克、古典與浪漫。我聽後發現所言非虛,有時候像頌讚歌,又像巴哈《受難曲》的詠嘆調,有時候像莫扎特的詠嘆調,又有像羅西尼的意大利味道,配合劇情轉折作出適應。
那我在這場音樂會裡思考了甚麼?
對自己近來多方面的表現都有點失望。與其說對結果失望,應該說對準備過程失望。不論在學業、事奉、靈命、音樂,都提不起勁去計劃和準備,準備不足當然做得不夠好。時間不足以充分準備各項工作,又打亂了自己的輕重之分。另外意識到世界之大和自己的渺小,忽然對自己以往引以為傲的事情都失去信心,學習曲線(learning curve)好像到了平台不再上升,也是原因。
心中的雜念太多,甚麼「微小的聲音」都聽不到了。有甚麼出路嗎?我還未具體地看到。或者可以看看以利亞,連偉人也要跑到無人的地方和神賭氣,睡一個四十天的覺。我就睡一個四天的感恩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