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情感總是混雜在一起,很少有單一的喜樂或憤怒。舉個例子,婚禮裡的新娘子,心情興奮是必然,亦同時夾雜著期待、愉悅、關心;而這些情緒是建基於一點點的焦慮、不安,又或是拍拖期間的不快、自小家庭的爭吵,這些經歷倒過來加強了現在的正面情緒,期待著雨過天青的新一頁。
十來歲的我只愛強勁的節奏,鋼琴老師問我曲子表達甚麼情感,我只懂根據大小調答「開心」和「不開心」,簡單得不能更幼稚了。人生閱歷多了,音樂聽出來的情感層次才會增多。鋼琴教師 Madeline Bruser 於 《練習的藝術》一書中寫道,剛經歷了喪失至親的傷痛,數星期後於婚禮的客席演奏反而更加充滿情感和愛意。所以,不是說演奏《婚禮進行曲》便只能想像愉快的事情,那只會把音樂彈成白痴或小丑一樣;而是極悲之處有喜樂,極樂之處有憂傷,才是感人至深地演繹出人性。
老人家的說話,便是人生百味全放在一起。貝多芬的最後三首鋼琴奏鳴曲內中的味道,已不是簡簡單單寥寥數筆可以形容。好像教會裡的婆婆向我問候,離別時一句「最緊要祈禱」,是多年經歷後的語重心長,並非虛假地人說她又說。那種分別,用心一點,人人都聽得出。
我還算年輕,三首奏鳴曲似懂非懂,最有感覺的是作品 110。貝多芬直接引用了巴哈《約翰受難曲》中,耶穌說「成了」斷氣後的一段音樂,營造了強烈的死亡籠罩的氣氛;到了賦格曲的部份,那種正面的能量把這氣氛掃得七七八八之時,這段音樂又回來了,像病魔把你擊敗一樣。席夫在他的講座裡,說這是貝多芬病重的心情。就是對抗病魔那種無奈的掙扎,讓我親身了解這首作品比其他兩首更多。
最後賦格曲的能量還是戰勝了--我盼望著這個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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